遇到的涉及人数最多的案件
“我从单位手里买的房,怎么就成了违建被拆了呢?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某凤时,她跟我们反复述说的话。在谈到自己花费半生积蓄购买的房屋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时,她频频拭泪,数次哽咽,令我心中也似塞了石头般沉重。
跟王某凤有同样遭遇的还有40多人。2020年元旦刚过,王某凤等人就他们与北京某镇政府限期拆除通知、强制拆除行为、行政赔偿等127起案件申请监督。
这是我从事行政检察工作以来,遇到的涉及人数和关联诉讼最多的案件。为了查清案件事实,厘清法律关系,我们深入北京、山西等地调查核实,拨开案件迷雾,最终使历时十多年的纠纷浮出水面。据查,涉案房屋的建设者系山西某集团公司组建的文化公司。2001年,文化公司通过招商引资,在北京某镇文化艺术园集体土地上开发建设了10栋教学楼及5栋家属楼,并于2004年起将家属楼房屋陆续出售给集团公司员工及亲属。2008年,镇政府将涉案房屋所在地块转让给某培训学校用于大学城建设。2009年,培训学校委托文化公司以购房价格的1.6倍回购已出售的家属楼,但王某凤等购房者不同意回购协议,部分房屋未完成回购。2010年起,涉案房屋被断水断电断暖,申请人自行买水、买发电机,继续在房屋中居住,并开始组织上访、诉讼维权。至2018年2月,因涉案房屋一直未取得乡村建设规划许可证,某镇政府将房屋强制拆除,各方矛盾全面激化。
127个案件因申请人撤回监督申请终结审查
面对如此棘手的群体性案件,我们最初也犯了难。在这45个申请人中,年龄在60岁以上的就有十多个,房屋被拆对他们来说无疑是“灭顶之灾”。有些申请人感慨:“当初买房就是为了在北京养老”,如今房子没了,憧憬的美好生活成了泡影,无数次无功而返的维权也让心灵伤疤越烙越深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北京房价大幅上涨,申请人对房屋价值的预期越来越高,加之北京从2010年起开始实行限购政策,重新在北京买房已变得困难重重。面对这些申请人,如果我们不支持监督申请,将把矛盾推向社会,触发一系列的风险隐患;而支持监督申请,因涉案房屋系“违建”的事实存在,也无法实现申请人对房屋价值赔偿的期待。
为实质性化解这一行政争议,我们及时向院领导进行了汇报。院党组书记、检察长高祥阳,党组成员、副检察长张际枫对该案高度重视,带头办案,亲自接访。考虑到案件纠纷的根源在于文化公司“违建”,应当承担出售“违建”的责任,我们提出了行政争议民事化化解思路,通过解决源头“违建”民事纠纷,促进“拆违”行政争议的一揽子化解。
十年心结难解,争议化解工作在初期遇到了部分申请人的抵触,涉案企业对此也消极应对,与我们玩起了“躲猫猫”。为了把水火不容的涉案各方拉回到谈判桌,对于申请人,我们耐心地开展释法说理,先后拨打和接听电话300余次,“屏对屏”听取意见和释法说理132人次,回复微信近3000条,办案团队6人先后两次10天专程赶赴山西上门接待,让申请人感受到了“检察温度”,赢得了理解与信任;对于涉案企业,我们积极寻求属地政府支持,从破除企业发展障碍入手,经过与行政机关、涉案企业九轮磋商,主导涉案各方从分歧走向了合作。最终,45名申请人与文化公司达成和解,2044.5万元和解款项足额到账,127个案件因申请人撤回监督申请终结审查,一场跨越两代人、影响三代人生活的纠纷终于结束,实现了案结事了政和。
阳光照在他们脸上,也照在我的心头
时隔半个多月,我再次来到山西。在和解协议签订现场,曾经那些愁苦不甘的脸上已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。“这十多年我们遭遇了太多的白眼,丧失了太多的尊严,连死的心都有了。现在能够有尊严地解决问题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”申请人激动地说。“多亏了检察机关,我心中长久放不下的事儿今天终于放下了。”这一刻,阳光冲破重云,照在他们脸上,也照在我的心头。从这一刻起,我对“为民司法”有了更为深刻具体的感悟,它是检察人不敢忘怀的初心,亦是肩头沉甸甸的责任,这责任因承载着千万人殷切的期盼而沉重。
办案就是办涉案百姓的人生。这是行政检察人镌刻于心的神圣使命,亦是我们勇敢前行的不竭动力。面对新时代人民群众对于公平正义新的期待,行政检察人将以求极致的精神,用行动去回应百姓的正当诉求,传递法治正能量,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。
(讲述人: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王婧)